藏書

借命這想法點子寫 出的故事，但因為不太符合原想法，所以重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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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睜開眼睛，已經身處在一條隊列之內。

眼前是一位穿着整齊黑西服的男士，左手掛着手杖，右手拿着書，正開步走到前面的櫃檯去。

而我也拿着書，灰色硬皮裝，有點破舊，名為《攝影的角度與距離》的書。

我把書打開，內容是以英文書寫說明拍攝取景的方法，黃金構圖法、九宮格法、高低角度取捨的比較等等，都是些耳熟能詳，簡單不過的事。

為什麼當初我會選這一本書呢？

「下一位。」櫃檯後的一團黑影說。我合上書，慶幸我能看完並歸還這沒用的書。

在借還櫃檯完成了手續，走進藏書室。生鏽的鐵架上隨便地擺着四層便宜的木板，書以腹對腹的方式凹凸不平地排列着。頭上積塵的倒三角燈罩吊着老黃的小燈，隨人行架搖而輕輕擺着，照出漫室的微塵，盡是文字、脫頁、紙屑和呼氣。

地上破裂的巨大磁磚，每一步都敲響書本，踏出下一步前迴盪而來的回聲，把又合上眼的書本嚇醒。不同尺寸的書本被放置在架上，完好的破損的老舊的本土的外語的缺頁的殘缺的，還有掉在地上的掛在架旁的打開躲在一旁不動聲息的，每一本書都有個性地活在這藏書室中。

藏書室深遠似無盡頭，每一次我都沒有走遠，每一次我都在最近的書架看看掃掃，隨便看到封面吸引的就拿起來看看，然後回到借還櫃檯。

這一次不同了，我要好好看看這些書，仔細地挑這一次我要借的書。

不是杜威十進制圖書分類法，不是通用十進制圖書分類法，不是美國國會圖書館圖書分類法，所有的藏書都只是以管理員的喜好在堆砌着。解說電腦作業系統的書會和深海古生物學叢書作鄰，科幻小說會和過期雜誌毗連，詩歌詞集總是和戰爭兵器百科全書怒目而視。

理應為這樣排列方法感到失望惱羞的我，現在竟然只感到平靜，手指順着書脊一本接一本地撫過每一本書。鍍金的《七宗罪》、拉上銀線的《跨過赤度》、厚羊皮裝的《伊西爾克的一生》、袖珍本的《Eu sou o......》。保養良好的書，隨便翻開一頁細讀，內容也是震撼無比，每一本都值得花上一生來細味咀嚼閱讀，再用心寫下書評推介給別人。可惜藏書室不設室內閱讀，只能借出細詳。

看似高貴的書，但雜亂地排列在便宜的書架上，就好像管理員在虐待書本一樣。受不了，這樣的管理我不能接受，但我只是普通的讀者。我喪氣地回到走道，深吸了一口渾濁帶霉味的空氣，向最深處前進。

平裝的《七天》、過期雜誌、平裝的庸俗小說、平裝的過期知識雜誌、平裝的過期電腦程式教學書。盡是過了英年的書本，鋪滿了眼前可數的十多排的書架。

多麼可憐的書、多麼可憐的紙、多麼可悲的字。多麼可恨的管理員。

踏前一步，哆嗦的聲音從腳底傳來，俯身撿起散落的書頁，拼湊出一本殘破缺頁的《轉瞬即逝的公路廣告—閃出光芒的設計法》，奇怪的書，殘破的程度比精裝鍍金拉銀線的更厲害，內容不比科學讀物薄，看來是一本常被人借閱的書。

書的狀況非常差，書頁沒有頁碼，沒有目錄，我沒有辦法把散頁排回正確的順序。試着通過閱讀來排出最佳順序，可惜其內一堆專業用詞把我拒之於外。稍微把封面和落頁拼回書的模樣，捧在手中站起來，望去滿是書，這一區都是平凡無奇的書，百多本、萬千本、上億本。太多人借閱使書的狀況變差，而管理員偏袒高貴的書而沒有保養修葺這一堆書，更是讓我氣憤。

回到借還櫃檯，每一個人都安靜地排隊，然後拿着處理好的書離開，到我了。櫃檯的黑影掃瞄了我的紀錄，借還紀錄良好，所以這次也可以無礙地借走這本書。

「《轉瞬即逝的公路廣告—閃出光芒的設計法》？真有勇氣。」黑影把消磁了的書本遞給我，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我的想法，或諷或誇地說了一句。

我沒有回應，看到別人在出口處化身成各式各樣的職業個性性格人生，而我也換成了平俗的廣告設計師，投身到這浩瀚的下一生，這一生要好好保養這一本書，讓他以更佳的狀態回到藏書室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