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二十一日 雨」
收起筆合上了書,封面上刻有《十七歲的那一年》,不錯的書,青澀的初戀總是大鳴大放,不顧一切向前衝的。
我把書放回架上,夾在《在神的道路旁的休憩處》和《總會學會》兩書之間,這書突然就顯得很不起眼了。撫過這一層書的書脊,盡是些包裝精緻的書,燙金的拉銀線的羊皮書套的等等,都令人感到其內的文字的不凡,可惜我先要把所有的書還好放回原位。
踩在帶裂紋的巨大磁磚上回到書架間的走道,每一步都揚起了灰塵使得在旁的書本打出連番噴嚏,吹出了無數的紙屑和文字,更攪起了滿室的霉味。
捧住一疊書的我沒法子蓋上鼻子,只能快步穿越書架。以普通鐵枝和螺栓架起的層架,鋪上了便宜又薄的木夾板,每一步都令它們哆嗦作響,生怕再快一點的腳步都會使架子如骨牌倒下,好不嚇人。
頭上生鏽的倒三角燈罩吊着老黃的燈泡,枯黃的燈光照不盡左右兩邊,卻向前後伸延照出了無限遠的走道。
直覺地停下腳步,鑽進了右手邊的書架,拿出了筆和《伊西索爾的一生》。
「……經過了多年的輿論壓力,大國不得不排出最高級別的特使帶來當權者的約定。他躺在床上,拿起了鋼筆,吃力地看清楚條款後,思考着今後的發展。在旁的特使和官員,跟隨者和媒體都在屏息靜氣等待。
他吸了一口氣,無力的手顫抖着簽下自己的名字,現場爆出了跟隨者的掌聲、媒體的快門聲和閃光燈、特使和官員之間嘆氣和握手寒暄聲、儀器嗶的長鳴。
沒有人留意到他已經……
九月十二日 霧」
一人之力抵抗強權,如此戲劇性的發展真是出乎意料之外。但強權會就此屈服嗎,往後的日子,會有自私的人為了利益而再一次斷送現在得到的條約嗎?不知道,這要待下一次有機會才能經歷到。
把這一本塞進《音符入門—與數學家談音樂》和《七個謎》之間,再一次回到走道,繼續歸還書本。
這兒的藏書沒有特定的排放方式,完全由還書人的喜好而定。我非常不屑這一點,沒有規距又何能成方圓?但即使我對排書方式有意見,在沒有空的層架和無限的書前,杜威十進制圖書分類法、通用十進制圖書分類法、美國國會圖書館圖書分類法等都只是笑談,我也只能隨性把書放回到架上。
「……撕開封箱膠帶,拿出仍如新的光碟盒。上面是一位過氣的男歌手的彩照,笑容滿滿,對自己所處的年代感到幸福。拿出光碟放進唱機播放,幽柔的雨聲伴着濺水的腳步聲,然後一字一字地唱出不老的歌,那是他們的情歌。
儘管歌詞訴說的是分手的痛苦,在他們耳中卻變成了廝守終身的約誓。一個永遠不讓對方重蹈歌詞覆轍的誓言。
光碟傳出破音,一條長的刻痕破壞了光碟,破壞了誓言,破壞了一年前他們之間的愛情。
他拿着光碟看得出神,他……
十月二十七日 寒」
完筆,這個故事到這兒就沒了。到底他會怎樣?沒有人知道,只能等下一位讀者了。
太多書了,太多想看的書了,讀者也太多了。幽暗的人形穿插在走道層架前,觸不着摸不到各自各地在這書室內漫走,拿起書歸還書捧着書離開。可惜書就只有一本,先到先看先體會。
手上要還的最後一本書,《借書的人》。
「『……按照杜威十進制圖書分類法,把有登錄的書放回原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。但在十萬多本書之中,總有一兩本野孩子是沒有家的。
這個時候,沒有辦法,只能把他們按照你的意願處置。
或許是一本偉人的傳記,或許只是一本愛情小品,或許只是普通的冒險小說,都按你心中的意願處理吧。書都不該活在老板的分類法之下,就讓你來決定他們的位置吧。』
握着《還書的人》的老前輩說,我在《借書的人》書內最後幾頁白紙上記下他說的話。
昨天 陽」
放下筆笑了笑,又是一次美好的記憶,老前輩的教誨即使借還了多少命我也會記着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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