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糖

好久沒寫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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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午十一時多，你從工作間靜俏俏地溜了出來，暗中誇耀着自己腳底抹油的功夫的同時，你打開了咖啡店的門，閃身進去。

各種口味的糖漿、不同產地的豆子、拉花虹吸法式壓等，你其實都不太清楚，也不太在乎。只需要手上拿着的，是一杯黑咖啡，一杯沒有斟滿的黑色苦澀濃香液體，就萬事安已。

除下了絨裏手套，你拿起咖啡走到落地窗前的調味櫃。半身高的櫃檯，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格子，放滿了餐具、白啡糖包、牛奶豆奶和面紙，供人任意在自己的飲品上施法。

拭得乾淨的落地窗散滿了各色玻璃紙、七色噴雪圖案、拋開了幾綑皺紙，都在宣傳進行中的節日特賣。但沒暇細賞，視線穿過一齊，往窗外昏暗的天望去。

天空堆起了好幾天量的雲，層層堆疊壓成昏灰，關起了太陽。透不過氣來的西風偶爾鑽開密雲，太陽才懶懶地灑下分吋，不消一刻又被雲截住了。這兩三天，早上變得昏黑，晚上變得如咖啡一樣苦。

你隨手拿起了一支攪拌棒，幼細的棒端屈成了一個中空的星。稚嫩的星棒在咖啡黑海中沒力地刮起旋渦，放倒，棒隨流轉動，停不下來。

你撕開了一包咖啡糖，嘶的聲音清脆，混不進店內低聲唱着流行曲的喇叭，使你有點醒過來了。這時候在眼角窗外的馬路上，出現了幾點光亮。某幾處的雲薄了，經過幾層雲濾鏡，暗黃的太陽總算落在柏油路上。

好久沒看到太陽了，你只在意光圈的輪廓，卻沒有留意到糖包已經空了，也不重要，就只是一杯不太苦澀的咖啡。攪拌棒的星開始公轉，啡糖顆粒不知道有沒有溶化，街上的人流倒因接近吃飯時間而變多了。慢慢，咖啡店的門打開了，你心中被嚇了一小跳，星又自個自轉了。

為了掩蓋被嚇到的不安感，你嚐了一口咖啡，不錯，但可以更好。放下杯，你在思考調味櫃上帶來的可能性。撕開了第二包啡糖，這次你慢慢聽着糖粒咔咔聲，幾顆十多顆地跳進黑海去。

馬路上灑下了更多的光點，點融成了圈，不只一個，馬路和行人路上出現了更多的光暈。行人也開始多了，紅綠燈開始忙起來，小撮的人被留在斑馬線前，幾輛車慢慢駛入十字路口，眼前的淒景開始有了生氣。最後，第二包糖也倒光了，星星努力轉動帶起更快更深的旋渦，反過來幫助黑海吞噬一切。

再嚐一口，你稍皺眉頭，有點甜，但仍可以接受，倒是澀味留於喉頭未散，你清了清嗓，又望向了調櫃。全脂、低脂、脫脂的牛奶、豆奶、奶油、蜂蜜，選擇非常多。你的手在握把上來回跳了幾次，還是拿起了普通的全脂牛奶，小心翼翼地，一點一滴灑到黑海上。另一隻手旋起了星棒，黑灰啡到昏黃最後變成啡白，你沒有在意，沒有固守原則，一杯好好的咖啡，毀了，對於以往的你來說。

呷了一口，油脂的滑加上膚淺的甜，這都不是從前的你喜歡的口味，可這一刻，又是如此的解放。放下了杯，窗外透出了光，積了幾天的雲被一層一層掃光，由黑到灰從渾到潔，你嘆了口氣，心中暗喜，一切舒暢開來。店外的空氣被洗淨過，光亮處處，看清楚才發現是透明的雨的功勞，你的手興奮地帶起白色的浪，開始欣賞摟作一團的爽風和細雨。途人都沒有多理會這小雨，自顧自走着，汽車還是在跑。

甜滑的咖啡溜下喉嚨，也是時候回去上班了。清了清嗓子，打開了門，雨停了，雲補好了洞，一切又回到原樣，黑壓的，昏灰的，困住的天氣。積水處處，無處可逃，討厭。